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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题:一个恐怖故事[完结]

发表于2006-02-06
空前绝后
假如,你站在一面镜子前,发现镜子里没有你,空空如也,你一定会魂飞魄散。我想问,你是怕镜子,还是怕自己? 


站在最高处的两个人

空前绝后的大难即将发生,可是我却毫无所知。
不但是我,就是平时对自然灾害预感灵验的狗、老鼠、蚂蚁等等,也都蒙在鼓里。
在我向青藏高原进发之前,狗还跟在散步的主人身后摇着尾巴讨好,老鼠还在草丛中鬼鬼祟祟地窥视偷食的机会,蚂蚁还在树下忙忙碌碌地搬家。
因此,我断定这不是自然灾害,这是某种超自然的惩罚。
我是一个不爱旅游的人,但是我一直梦想到青藏高原走一趟。
我最好的朋友终于买了一辆崭新的“切诺基”,还没有玩够,就被我借来了。我的梦想终于可以成真了。
这一次,我差点到达拉萨,最后我还是把那块圣土给放弃了。
我们在这个世界活一遭,当然希望足迹遍布每一个角落,甚至包括月球。但是如果毫无保留,真的走完了所有的地方,我们的生命就会有到了尽头的感觉。
我行驶在著名的青藏公路上的时候,心情好极了。
青藏高原空阔而寂静,除了我,没一个活物。
两旁是雪山,在穿透力极强的太阳下闪烁着刺目的白光。
我刚刚在赤纳台一个藏民家吃过饭,喝了一点酒,把车开得飞快。
我的目的地是昆仑山顶,那里的海拔实际上比拉萨还高。我要站在最高处,望着所有的城市和村庄,一言不发。
太阳移动了一大截,我感觉我都快摸到天了,可是,公路还在朝更高更远的地方延伸,延伸……
我渐渐感到气短了。
严重缺氧会导致两个问题,一是汽车发电机不易燃烧,很可能熄火;二是人容易出现高山反映,造成昏迷。
对于我来说,这两个问题都很麻烦。
我是一个半吊子司机,我的照只花了钱却没参加培训,车出任何故障我都束手无策。
还有,这里是无人之境,万一我倒下了,那就等于把自己永远献给了大山,或者秃鹫。
可是,我固执地朝前走,心情如朝圣般庄严。
突然,那座碑就摆在了前方,那是一尊神。
我似乎还缺乏一点必要的心理准备,我的心抖了一下。
那碑的四周挂满了藏语经幡。天与地都凝固了,只有那五颜六色的经幡在强烈地飘摆,极具动感,声音也很大:“哗啦啦啦啦啦!……”
我跳下车,走近了它。
我看见四个大字:昆仑山口。还有一行小字:海拔四千七百六十七米。
我到了。
这时候,已经快黄昏了,空气稀薄,天高地远。
我四处眺望,并没有产生气吞山河的豪迈情怀,却有一股恐惧感掠过心头。我感觉这个地方虽然平平静静,却暗藏着某种杀机。
这时候,我听见了一阵亮莹莹的歌声。
是的,歌声,一个女孩的歌声。
在这人迹罕见的地方,在这天堂的郊区,能听到歌声,是一件多么令人惊诧的事啊。
谁在唱歌?
这里连只鸟都看不见,怎么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孩的歌声?
我一下想到了车上的那把蒙古刀。
发表于2006-02-06
空城计

我们开车走了一夜。
一路上,我没有见到一盏灯光。
开始,我没有太在意。在这片无边无际的荒僻地域,见到灯光才是希奇的事。
天亮之后,我们的车进入了青藏高原上的塞汗市。
一进入市区我就感到不对头——大街上不见一个行人。
这时候,天刚麻麻亮,如果说大家还都没有起床,也是说得过去的。
可是,我却明显感觉到了一股死气,这死气笼罩了塞汗市的上空,甚至笼罩在整个地球的上空。
这是怎么了?
我把车开到芒圜的前面,停下,跳出来。
“干什么?”她也停下来,问我。
“找个卖早点的,垫垫肚子。”我说。
我四下张望了一圈,路边的门面房没有一家开门。
芒圜在车窗里看着我。
我朝她摆了摆手,做了个无奈的表情,跳上车,继续朝前开。
天越来越亮了,而街道上还不见一个人影,显得极其空旷。不祥之感再次在我的心头升起。
路边的一座座楼房冷清清地矗立,所有的窗子都黑洞洞的。整个城市充斥着一种肃杀之气。
这个世界死机了。
我看看表,已经到了上班的时间,可是路边的商场、银行、宾馆等等都没有开门,更没有人出现。
我一直朝前开。
路过一个十字路口,我没看见警察。
我故意把车停在十字路口,不停地按喇叭,等待警察的出现。
尽管我把喇叭按得震天响,还是没有人理我。平时,这些警察躲都躲不开,今天全部休息吗?
我跳下车,站在十字路口,视野更开阔了些,朝东西南北眺望了一圈,连只鸡都没看见。
我慌了神,跑到芒圜的车前,大声对她说:“多怪啊,这个城市一个人都不见了!”
“我也觉得有点怪!”她说。
“走,我们到市政府去!”
“市政府有吃的?”
“我们首先得弄清这是怎么回事!”
我们在空荡荡的城市里转来转去,终于看见了政府大楼——那是城市的心脏。
没有门卫,也用不着出示证件,我的车径直闯了进去。
我把车停在市政府门前,三步两步地跑进了办公大楼。
大楼里空荡荡,还是没有人。各个办公室都锁着。
心脏停止跳动了。
我知道出大事了。
我急忙掏出手机,想给谁打个电话,想来想去,应该给110报警。可是,我的手机没有信号!
我疾步跑出办公楼,抬头一看,一双深邃的眼睛还在车窗里盯着我。
我猛地停住了。
她的眼睛突然让我感到无比恐怖,我想起了那漫山遍野的号哭声。
芒圜笑起来。
她笑着下了车,对我说:“看把你急的!到底怎么了?”
我愣愣地看着她。
她是谁?
她怎么突然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?
为什么我除了她再也见不到一个同类?
“你怎么了?你怎么不说话?”
“坏了,出事了!这个城市一个人都没有!”
她四下看了看:“是不是放假?今天是周末吗?”
“不是!”
“那就奇怪了。”
“你带电话了吗?——我的手机没有信号。”
“没带。你给谁打?”
“我想看看家里人在不在。”
“你怀疑这个地球上的人都消失了?”
“我想是……”
“不可能!”
“这个世界一定发生了大灾难!”
“我们再到别的地方看看吧。”
“不,我们赶快走,离开这里!”
“为什么?”
“说不定这座城市发生了瘟疫……”
“连医生都死光了?可是,大家的尸体呢?”
“或者,有一个巨大的恶魔在作祟!”
我一边说一边惊慌地上了车,开出了市政府。她的车在后面紧紧跟随。
路过一家电器商场,我把车停下了,下车走到高大的橱窗前看了看,捡起了一块砖头。
她在后面对我喊:“哎,你想抢劫呀?”
我回头说:“我要找一台电视。”
她下了车,站在很远的地方:“找电视干什么?”
“看看我们的前途。”
说完,我举起砖头就朝玻璃橱窗砸过去,一声巨响:“哗啦!——”
我像惹祸的孩子一样缩了缩脖子,惊慌地朝四周看了看。
没有人出现。
尖利的玻璃碎片散了满地,无数颗太阳在闪耀。
我小心地爬了进去。
很快我就发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——没有电,电视和电脑都打不开。
我怀疑即使是有电,电视上也不会有任何信号,电脑也无法登录任何网站。
最后,我来到收音机柜台前,拿起一只标价最高的收音机,装上电池,打开。
只有“吱啦吱啦”的电流杂音。我不停地调频,仍然收不到任何节目。
所有的信息都中断了,所有的联络都切断了。
过去,我们经常感叹这个世界太小,地球两端,一个越洋电话或者E-mail就过去了,就跟面对面一样,即使是真见面,也不过朝发夕至……
此时,我感到这个世界蓦然变大了,大得无边无际,令人绝望。
而我的亲人,我的同事,我的熟人,都一下变得遥远了……
我沮丧地走出了商场。芒圜在焦急地等着我。
我朝两边看了看,旁边有一个储蓄所。
我的心顿时有些痒。
那里面,有一沓沓的钞票,崭新的钞票,立马就可以把我变成富翁。这是一坐空城,我想拿多少就拿多少……
很快,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。
假如地球上的人真的都消失了,还拿钱干什么?有时候,一麻袋钞票比不上一个面包——比如在一片走不出去的沙漠上。
现在,这个地球就像一片走不出去的沙漠。
我走出几步,又回头看了看那个储蓄所——假如我离开之后,发现其他的城市一如既往,人们都在正常地生活,会不会后悔?
我把脑袋转回来。
我还是坚信这个地球出事了。
发表于2006-02-06
记得少年时代,我总幻想有一天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消失了,只剩下我和一个最爱的人,于是所有的钱都归我们了,吃商店里所有好吃的东西,开全世界最好的车兜风,拿最威风的武器……
可是,当这个地球真的不见一不人的时候,我才知道这不是一件幸事,而是一种恐怖。 
芒圜要上她的车。
我说:“你上我的车吧。”
“为什么?”
我的眼睛转向别处,声调有点悲凉地说:“全世界的汽车可能都属于你了,你还要它干什么?现在,我们应该在一起……”
“可是,万一……”
我把自己的车门一关,走到她的车前,说:“好吧,我们开你的车走。”
我开车,她坐在后面。
路过火车站的时候,广场空空荡荡,散着一些汽车和自行车,还有零星的包裹。车站大钟指着12点。
我在一个无人摊点拿了一份交通图。
转眼出了城。
一路上,我都被巨大的惊恐袭扰着,因为我在路上也没见到一个放牧的藏民,更不见一辆行驶的车。
整个世界安静得可怕,就像史前一样。
芒圜坐在后面,一直没说话。
虽然我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越来越不信任,但是又不敢和她分手。
假如,我和她各走各的路,当我们真的发现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消失了,那么永远都别想在这个空旷的地球上再互相找到对方了。
电话,网络,电报,信件等等都不存在了,怎么找?
“你的家住在哪?”我一边驾车一边问她。
“海州市。”
“如果我们真的再也见不到一个同类,那我们就先到西京——我家住在西京,然后我们再开车去海州。”
“好的。”
多可怕啊!——地球上的人都消失了。包括现在读我书的各位读者,包括总统,包括我的父母兄弟姐妹……所有所有的人。
可是,动物都留下了,食肉的,食草的,庞大的,渺小的,威猛的,温柔的,残暴的,友好的,有益的,有害的,野生的,人工饲养的……
我最早看见的竟是一只狼。它在草原上孤独地站立,朝我们张望。
我的一只手抓紧了座位旁边的蒙古刀。
接着,我又接连在路边的草甸子上看到了盘羊,还有一只红腹角雉。
我一直缄默着。我一直在思考着。
人类都消失了,为什么我和芒圜幸存?
是这起灾难的制造者故意把我和芒圜支到了最高处,像种子一样留下了我们?
是因为我和芒圜在地球上是最善良的人,不该得到灭顶之灾?
或者换一个思路,这是对我和芒圜的惩罚?——我们被留在这个空荡荡的尘世间,忍受这漫长的寂寞煎熬……
可是,我们犯了什么罪?
假如人类真的集体消失了,不管他们去了什么地方,或天堂或地狱,他们都比我和芒圜幸福,因为全地球的人都在一起,爱情还可以继续发展,仇恨还在继续加深,谈话还可以继续原来的话题,竞技还可以继续较量……
他们不寂寞。
寂寞的是剩下的两个人。
是我和芒圜碰巧去了最高的地方,躲过了这一劫?
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,幸存的人永远不可能知道了。那一夜,他们像淘气的孩子一样正巧爬上了屋脊,爬到了最高的地方,当他们下来的时候,这个地球已经空了。
发表于2006-02-06
我怕天黑。整个城市没有一点光亮,到处都是坟墓一样的黑。
只有我们的车灯亮着,它的光惨白,照着前方有限的路途,远处更显黑暗。
路边有一个宾馆。我就对芒圜说:“我们住下吧?”
“住下吧。”她在身后说。
“车里有手电筒吗?”
“没有。”
我和她下了车,先到附近一家小商店拿了蜡烛和火柴,还拿了一些饼干、火腿、榨菜、水,然后走进了那家宾馆。
宾馆里黑糊糊的,我举着蜡烛,借着那点微弱的灯光,在一楼服务台后面找到了一大串钥匙,然后,我打开一楼的一间房。
房间里的钟指在12点。
我想,这也许可以证明灾难是那天半夜12点发生的。
简单吃了点东西,我们躺下了。
我和她躺在同一张床上。
我想我们都不是为了做爱,而是因为内心的极度孤独和恐慌。
灭了蜡烛,黑暗就无边了。
一丝丝的声音都没有。我好像没了耳朵。
这个黑黑的宾馆只住着两个人。
我和她。
她是一个我不认识的人。现在,我看不清她的脸。
“芒圜……”
“嗯?”
“你怕吗?”
“你呢?”
“咱们把蜡烛点上吧?”
“别点了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你想想,整个这个城市都黑糊糊一片,只有咱们这一扇窗子有光亮……”
“那就不点了。”
她接着说:“我不回海州市了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我觉得,你说得对,这世界上的人肯定都消失了,没有任何希望了……”
停了停,她突然说:“你爱我吗?”
我想了想,说:“你结婚了吗?”
“没有,我连男朋友都没有。你呢?”
“我有一个女朋友……对不起。”
“没关系。”
“……老天还算照顾我们,为我留下了你,为你留下了我。”
“是啊。”
“我真不敢想,假如剩下我一个人……”
“我陪你。你别怕。”
“我不怕。”
在这个陌生的小城,在这个陌生的宾馆,身边躺着一个人,她就是我的妻子。我们毫不犹豫就决定了终生。
我们用不着领结婚证,用不着办什么手续。
而且,我们也用不着担心有一天离婚。这种婚姻很牢靠,很悲哀,很荒唐……
老实说,我怕。
我怕她。
我对这个新婚妻子极其不信任。
在黑暗中,我睡不着,聆听着她的鼻息,聆听着房间内外任何一点声音。
她没有声音。
整个世界都没有声音。
也许她睡着了,正在梦中冲洗满身的细菌,那些细菌人模人样。
也许,她有诈,她正在聆听我对她的聆听。
开了一夜又一天长途车,我实在太困太乏了,很快就在恐惧中迷糊了,缓缓进入了另一个更深邃的世界……
在那个世界里,我看见天很阴,满大街都飘着纸钱,像雪花一样密集。满大街都是缓缓走动的人群,每一个人都穿着雪白的丧服,都在哭。
哭声淹没了一切。
奇怪的是,我没看见灵柩。
他们在哭谁?
他们在送谁?
只有我一个人穿着一件红衣服。
我挤上前去,问一个年长的人:“……谁死了?”
他把枯槁的脸转过来,用死鱼一样的眼珠盯着我,木木地说:“我们都死了,我们自己送自己。”
我吓得“忽悠”一下醒了。
我睁开眼睛后,差点惊叫起来——有个全身雪白的人站在我的床前,她俯着身子,脸都快贴到我的脸上了。
“你……”我一骨碌爬起来。
“你把我吓坏了……”她静静地说。
“我怎么了?”
“我听见你在喊。”
“……噢,我是做梦了。”
“别怕,睡吧。”说完,她轻轻地回到她的床上去了。
我摇摇脑袋,半天都没有从恐惧中走出来。
这一次我睡不着了。我的心快速地跳动,聆听她的鼻息。
她还是无声无息。
我久久地等待她睡着,等待听见她磨牙的声音,说梦话的声音,打鼾的声音……可是都没有,她在黑暗中静得像一个泥塑。
我开始琢磨,假如就是她消灭了人类,那么她是一个什么东西?
我马上安慰自己——即使她属于一百亿光年之外,即使她在人类的想象力之外,她也不会在今夜害死自己……
这就如同,人类把所有的老鼠都消灭了,只剩下了最后一只,那么肯定不会把它弄死——它成了稀有动物,人类会把它当成玩具,甚至是研究对象。至少会把它玩够了再弄死。
也许,她真的是海州市歌舞团的演员,她睡觉就是无声无息……
我知道,一个男人面对残酷的现实,应该站直了。我刚刚给芒圜讲过那个陌生男女的故事,我一再强调,那个男人很挺拔——我知道一个男人挺拔是好的。
我不能再疑神疑鬼了,她就是睡了……
突然她说话了:“你怎么还不睡?”
她清醒的声音让我哆嗦了一下。
为了掩饰,我索性下了地,扑到她的床上。
我要把她骑在身下。只有这样我才可能在精神上找到一点支撑。
不知道是白天的阴影,还是我太累了,我又阳痿了。
我尴尬地骑在她的身上,不知所措。
她在黑暗中问:“你要干什么?”
发表于2006-02-06
出了门,我抬头看见对面的一家小书店,就说:“走,我们去看看。”
“现在,我们只能看书消遣了。”
“目前最紧急的是读一些常识书。现在我们可以不再学政治,也不用学历史,但是我们要学天文,至少要知道怎么观察天气;要学地理,至少要知道离美国有多远;要学习医学,至少要知道怎样识别有毒植物。还要弄清楚电的问题,自来水问题,液化气的问题……还要看一看心理书,知道怎样自我调节,别疯了。”
“我不会疯。”她静静地说。
我们刚刚走进那家小书店,一只老鼠就从我们面前一闪而过,消失在书架的后面。这也太欺负人了,人类刚刚消失几个昼夜,它们就肆无忌惮了。
我走到书架前,一本本挑选,然后放在一旁。
“你帮我挑几本。最好是恐怖小说。”她说。
突然,我的眼睛一亮:我看见了一本《空前绝后》!
我拿起来翻了翻,是一部恐怖小说,是2002年出版的,作者姓周。
我赶快看了看内容简介——作者写的恰巧是地球人大灭绝!
我懵了。这个作者现在在哪?他也消失了!
作者是在2002年写这部恐怖小说的,他写的时候根本没想到他也会消失。
(子席错了,如果这个《空前绝后》的作者不知道大灾难来临时他自己也会消失,那么上面这段文字是怎么回事?——作者注。)
《空前绝后》里也写到了世界最后只剩下的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!尽管他们的名字不是“子席”和“芒圜”,但是,我却觉得写的就是我们。
我急不可待地看内容简介的结尾,准确地说,我是想摸清芒圜的底细。对于我来说,目前最危险的人就是她。
可是,那个内容简介却有头无尾:


……男主人公带着那个神秘的女人,从世界屋脊上开车下来,一同走过一个又一个的城市,终于没有发现一个人。
可是,他不甘心,继续驾车行驶在这个繁茂而又荒凉的地球上,继续寻找人类。
终于,他绝望了。
从此,他和那个女人相依为命。
天空的深处和大地的内里,每一间空空如也的房舍,每一个漆黑的夜……处处都潜藏着窥视的眼睛,处处都弥漫着危险的气息,处处都预示着恐怖即将来临。
一个巨大的黑暗的秘密一直笼罩在男主人公的头顶,他时时刻刻活在惊怵中。
更可怕的是,他感到身边这个女人一天比一天可疑,终于有一天……
本书通过一个特殊的空间和一个想象的故事,刻画了孤独的生命失去社会之后的存在状态;通过一对陌生男女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人世间的相处,展现了人与人之间永恒的隔阂。作者把主人公推入绝境,通过一个离奇、诡秘、超现实的故事,揭示了生命的卑微和辉煌……
请读《空前绝后》,精彩别错过!


这就是内容简介。
我不想知道这本书有什么含义,我只想知道芒圜是不是人。我只好翻看书的结尾。
芒圜突然出现在了我背后:“是恐怖小说?”
“啊,不是……”我有些慌乱。
“那是什么?”她警觉地问。
“一本……幻想小说。”
“那就别拿了。”
“……我想看看。”
芒圜转身走开了。
我悄悄把这本书装进了口袋。
我的心中怀着恐惧和悲哀,和芒圜开车回家。
路过本市政府,那座威严、庄重、巍峨的大楼,此时也显得异常鬼祟,毫无生气。
我一边开车一边说:“芒圜,这座城市,这个国家,这个地球,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。现在,我是王,你是后。”
她笑起来,我觉得她笑得有些勉强。
她说:“我喜欢这样。这是我多年的梦想了,刺激。我这辈子没有白活,我是这一批人类的最后一个。”
前面出现了一个花园式的住宅区,里面立着一座座小型别墅,颜色艳丽,相映成趣。绿草如茵,令人心旷神怡。
那是富人区,平时我每次走过这里都充满羡慕。
我是一个作家,没有很多的钱,这样的房子我可能一辈子都望尘莫及。可是,现在我可以走进任何一座房子了。
人类消亡了。
他们什么都没有留下,他们把什么都留下了。
对于我来说,这个地球已经没有秘密。
这地球到处都是更深邃的秘密。
不过,我现在不想住进任何一个高级的房子中去,我还是想回到我自己的家里去,那里有我熟悉的一切。
我拿着钥匙进了门。
我家在三楼,我最喜欢的楼层。
我的书房,我的电脑,我的卧室,我的床……依然如旧。
写字台上还摆着我女友的照片。
她长得不如芒圜漂亮。
我在沙发上坐下来。
天又有点暗了。
看起来芒圜也很疲惫。她坐在我的对面。
静默。
饮水机里还有半桶水,我起身给她倒了一杯。
她说:“谢谢。”
我说:“你坐一会儿,我出去一下。”
“什么时候回来?”
“很快。”
“别等到天黑啊,我怕。”
“不会的。你千万不要一个人出门,万一走失了,那就更麻烦了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我出了门。
太阳已经落山了,天空黯蓝。风轻轻地吹过。
第一次离开芒圜,我更宽松地回想这个人。
她现在在干什么?
在我背后的窗子里窥视我?
幻化成了一缕青烟跟在我的身后?
钻进那本《空前绝后》中变成了两个铅字?
我越琢磨她的名字越觉得鬼气。
我对她的怀疑是有根据的。
一, 她出现的地方、时机太蹊跷。
二, 我小时候听说的那个预言家,也叫芒圜。
三, 她说她在出事的那天夜里做了一个梦,在梦中,无数的人都变成了她身上的细菌,她用水冲啊冲啊……
四, 她那天半夜穿着一身洁白的睡衣久久站在我的头上。
五, 人类都消失了,她没表现出太难过,她说她没有亲人。
……
我抬头看天,看到一朵幽暗的云,它的样子有点像个人,一个白色的人,一个缓缓变化的无声的人。
我忽然想到:如果我想知道那天夜里的秘密,也许只有一种可能,那就是——哪天突然出现海市蜃楼,正巧把那天夜里的情景通过天空为我播放出来……
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信步朝前走。走着走着,我发现我正走向女友家。
她不在。
她跟人们一起走了,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,不知道那个地方是光明还是黑暗。
发表于2006-02-06
可疑的婚礼

这本穿越时空的书里,一定有我要找的秘密!
我发誓要找到它。
次日,我和芒圜吃了早点,刚想出门,就听见芒圜说:“今天我们去逛商场吧。”
我犹豫了一下,说:“好啊。”
人家已经是我的妻子了,我总不能连逛商场这样小小的要求都拒绝。
我除了曾经送给她一个故事,还没有给她买过任何东西。况且,她即使把全城的漂亮衣服都拿回来,也不用我花一分钱。
我们走进了西京最大的一家商场——门锁着,我们依然用了敲门砖。
我以为芒圜会对那些时装和化妆品感兴趣,可是,她进了商场就直奔卖面具的专柜。
那里是专门卖戏剧脸谱的专柜,平时很少有人光顾。她对我说过,她最早是唱越剧出身的。
她饶有兴趣地挑来选去,最后抱了一抱。
我不解地问:“你怎么喜欢这个?”
她说:“这个辟邪。”
后来,她只是随便拿了两件时装。而化妆品她连看都没看一眼。
她的身上没有女人气息。
其实所谓女人气息,一是体香,一是香水味或者胭脂味。记得原来我跟女友到商场来,她对其它商品毫无兴趣,只有见了流行时装和高档化妆品,眼睛才亮起来。那才像女人。
回来的时候,我第一次见到芒圜这样高兴。
一个女人,求的只是一个永远不会抛弃她的男人,只是一份平淡、安稳、长久的生活。
而我不会甩下她,因为就剩下她一个女人了。而我们的生活丰衣足食,宝马香车,她当然满足……
我不满足。
这个世界除了这个据说是海州歌舞团的演员,再没有花花绿绿的女人了,这是多么令人失望的事啊!
而且,我没有了竞争对手,没有了公众的簇拥,作为这样一个男人,真是寂寞得不如永远睡觉。
“你喜欢健身吗?”我问。
“不喜欢。我挺懒的。”她说。
说着已经到了家门口。我说:“你先回去吧,我去做做健身。”
她想了想,说:“好吧。”
然后,我离开了她。
我经过几家书店,都没有进去。拐了几个弯之后,我来到一个很偏僻的书店,这才推门进去。我担心她尾随。
我找遍了所有的书架,都没有看见那本《空前绝后》。
我离开这家书店,继续鬼鬼祟祟地朝前走,一边走一边回头看有没有尾巴——身后只有空寂的街道,不见她的影子。
我又找了几家书店,还是没找到那本书!
全部被销毁了?
我心中的疑团越来越重。
是她,一定是她干的!
此时,她还在家里等着我……
我是她手中的老鼠,她把我玩够了之后,就会要我的命!
抬头看了看天,天已经有些黯淡了。西天有几道若隐若现的云,临着夕阳的一侧,被映得发红,暗暗的红,另一侧隐在深邃的天空中,显得极其诡秘。
接着,我看见一座楼房外“z”形的楼梯上,好像有个人影……
我的心怦然一动!可是,我马上看清那是一身晾在外面没有收回去的衣服。
……我得回家了。
想到这里,我的步履沉重起来。
就在这时候,我想到了一个词——逃跑。
逃跑是弱小者必须掌握的本领,比如一只兔子,如果它跑得不那么快,那么早就灭种了。
我要离开这个女人,我实在不想跟她再一起生活下去了。
我宁可变成一个孤家寡人,一个人忍受遥遥无期的孤寂,也不愿意在极度惊恐中被她玩弄致死。
可是,朝哪儿跑呢?
假如地球上的人类都死于她的手,那么她的眼睛就一定星罗棋布,无处不在。
但是,我还是想逃跑……


回到家里,芒圜竟然做好了一顿丰盛的饭菜。
她烧的都是南方风味的菜,还摆上了红酒。
这时候,我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人气,对她增加了一点信任。
“没想到,你还会做饭。”我说。
“今天,我们要举行一个婚礼仪式。”她举起杯,笑着说。
我的心有点淡淡的酸楚。我坐下来,端起酒杯说:“愿我们白头偕老吧。”
“永不负情。”她说。
我们都干了。
“你今年多大了?”我放下酒杯问。
“23。你呢?”
“好像30了吧。”
“你连年龄都记不住呀?”
“以后我们得在墙上纪年了。否则,多少年之后,我们就会忘了今夕是何年,更记不住自己的年龄了。”
“我想我不会忘。”
“你在歌舞团演什么?”
“唱歌。”
“除了第一次相遇,我再没有听过你唱歌。”
“我现在就给你唱。”
“我给你伴奏。”我说着,拿起吉他。
她轻轻唱起来,是一首日本歌:


爱人,
我和你在一起,
此时,
只剩下我和你。
月色,
是这样的美丽,
爱人,
我俩永不分离。
在这世界上,
生活多美丽。
和你在一起,
生活多美丽!……”


那天,我有点喝醉了。
她把我扶到床上,新郎官就睡过去了。
到了大约半夜12点,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,她正在幽暗的夜色中定定地看着我。她依然穿着那身洁白的睡衣。
我哆嗦了一下。
这天夜里有月亮,不太亮,但是我能看清她。她侧身躺着,一只胳膊拄在枕头上,支着脑袋。
她看见我睁开了眼,并没有说什么,继续看我。
我压抑着心中恐惧,说:“芒圜。”
我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极其刺耳。
“嗯?”
“你怎么不睡觉?”
她不说话。
我的心堵到了嗓子眼,又说:“你……怎么了?”
她终于轻飘飘地说:“我做了一个梦……”
“什么梦?”
“我梦见你碎了……”
“我碎了?”
“对啊,就是这样……”
她一边说一边慢慢把手伸过来。
我想喊,却喊不出来。
她轻轻一掰,就把我的一条胳膊掰下来,然后从窗子扔了出去。
“你!……”
她又把我的另一条胳膊掰下来扔了出去。我听见胳膊掉在楼下水泥甬道上的沉重声音:“噗!——”
“别!……”
她不理,又小心地掰我的大腿。
“救命!”
她显得很生气,一下就把我的喉管揪断了,我再也说不出话来,就那样看着她,两眼充满哀求。
她像拆机器一样一点点把我拆分。
我看着自己被肢解,大脑一片空白。
她把我身体一点点都扔到窗外去了,最后,她把我的脑袋拿起来,用力一捏,我的脑袋就碎成两半,她像吃西瓜一样,伸出长长的嘴,吞吃我的脑汁……
我蓦地惊醒。
我的全身已经被冷汗湿透了。
她躺在我的身边,像死尸一样安静。
我想我是得了失调综合症。
发表于2006-02-06
分居

早上,我醒来的时候,芒圜还在睡着。
我发现,她跟我一样有睡懒觉的习惯。我怀疑,我之所以每天都听不到她睡觉的鼻息,是因为她夜夜都不睡觉。
她可能对我也保持着警惕。
是啊,我们在昆仑山顶偶然一见,接着就再也找不到一个同类了,谁能信过谁呢?
我悄悄走出去,开车去城外了。
我要去看看田野。也许,我们最后的栖息地真的是乡下。呆在这空荡荡的城市里,更是让人觉得凄凉,而到了花草鸟虫的地方,心情可能会晴朗一些。
我面临的问题很多。
比如,我得搞一台发电机,给生活带来光明。我还要搞清楚怎么让自来水永久地流淌,以及怎么让液化气一直使用下去。
另外,我还要考虑,粮食的储存期是多久?假如几年后,粮食都变质了,我们吃什么?
至少,蔬菜过不了多久就会腐烂和消失,还有水果,我们得自己种。
我也不知道,各类药物的保质期是多少年?弄不好我们还得学会采集和使用草药……
我预感到,假如我能一直活下去,那么,现代人类遗留下来的物品和生活方式将一点点被我不情愿地放弃,最后回归原始的田园,挖地取水,钻木取火,春种秋收,自力更生。
我看见了刚刚绿起来的田野,十分开阔,远处有稀稀拉拉的村庄。
村庄旁有郁郁葱葱的树木,里面应该有松鼠……
我暂时忘记了恐惧,因为在人类消失之前,这里也很少见到人。
我仰躺在草地上,看天。
天上飞着鸟。我看见了鸟,感到很激动,就像看到了近亲一样。
它们对我的亲近毫不领情,只管飞向更高远的天空。
我的眼睛越来越直了,因为我发现湛蓝的天空中隐隐有人影晃动,而且越来越清晰……
海市蜃楼!
海市蜃楼!
海市蜃楼!
难道,真的像我预想的那样,灾难降临的那一夜,最神秘最深邃最恐怖的那一夜,要在海市蜃楼上显现出来?
我的恐惧一下变得像天空一样大!我呆呆地望着,望着……
那个场面太大了,把整个天空都占据了。
我看见了车水马龙,人来人往!
我看见了广场,聚集着很多很多的人!
我看见了小商贩在路边叫卖!
我看见了火车站,困倦的人有的坐有的站!
我看见一群孩子在幼儿园的阿姨带领下,正小心地过马路!……
大家都在忙碌着。
突然刮起了大风,飞沙走石,异常诡怪,我的眼睛被吹得很疼,急忙用手揉。
当我再次睁开眼,发现海市蜃楼里的人都不见了,那鳞次栉比的楼房还在,线条健美的立交桥还在……
我在天上找来找去,不见一个人了!
——不,好像还有一个人,他好像坐在一条小船上,那条小船漂在一个公园的湖里。
他似乎也很迷茫,正四处张望。
那不是我吗?
那就是我啊!
海市蜃楼里的我没有看到现实中的我,他还在迷茫地张望。那影像渐渐在我的眼前消隐,消隐……
我面对恢复了纯净的天空,好半天回不过神来。
海市蜃楼是一种暗示:这世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!
我陡然又惊怵了——那么芒圜是怎么回事?
发表于2006-02-06
影 子

我觉得我必须逃了。
猫爪下的一只老鼠,虽然知道自己逃不掉,但是它会等着猫张开嘴吗?
它肯定要逃。
我狠了狠心,决定不再回去了。
现在遍地都是家,我要找一个离她最远的房子住下来。
老实讲,虽然我对她的怀疑越来越重,但是我还是不能确定她就是一个异类,否则我会驾车逃出这个城市,逃到天涯海角去。
做了不再回去的决定之后,我的心“扑通”一下就掉进了悲凉的深渊。
假如她是我的同类,那么,她一定会到处寻找我,而那时候,即使我后悔了,我们在空旷的地球上,也不可能互相再碰见……
我和她,彼此都将孑然一身,忍受寂寞、孤独、惊恐的折磨,直到老死在两片荒草丛中……
我起身上了车,慢腾腾地朝城里开。
我的方向还是我的家。
我一点点接近了我的家门。我的脑海里又闪现出深更半夜她那张凝视我的脸,又想起了她把我一点点凶残肢解的那个梦……
我把方向盘一转,朝相反的方向驶去。
再见了,我的妻子。
再见了,恶魔。
我的家在城北。我到了城南,找到一家比较平常的人家作为我的据点。
那是二楼的一户人家,在密集的楼房深处。
我进了门之后,把房间里悬挂的所有的照片都取下来扔掉了。陌生人的照片让我恐惧。
然后,我在床上躺下来。
我的眼前浮现出昆仑山顶的那个石碑,那随风飘摆的经幡,那水灵灵的星星,还有那个故事。
两个人萍水相逢,互相信赖,彼此温暖……
而我和芒圜呢?
我时刻准备着用刀子对付她。
看来,美好的爱情并不像我想象中那样遍地生长,它是脆弱的,很容易就会被人性中的猜忌扼杀。
天一点点黑下来。
我的心情像一团乱麻,什么都不想吃。
也许,她在等我。她发现我一去不返了,会像迷路的孩子一样惊恐不安……
也许,她在等我,等我回去,原形毕露,把我带到一个最黑暗的地方,让我见到我的父母,我的女友,而他们都变成了蜡人……
她的原形会是什么样子?
我想都不敢想。


我忐忑不安地躲了三天。
我觉得,不管芒圜是不是我的同类,她此时都不应该继续留在我的家里了。
她应该到处寻找我。
如果,她想把人类根除,那么她会发疯地搜查我。
如果,她想找回她的男人,那么她会泪眼婆娑地寻觅我。
我仍然不敢回去探视。
这一天黄昏,我走在一条空荡荡的街道上,竟然遇到了一只猫,一只静谧的猫,它好像不太害怕我,静静地伏在马路边上朝我望过来。
也许是因为长时间没见到人了,它对我的出现感到诧异。
它的长相让我想起老虎。
想起老虎我就想起了狮子、大象、羚羊等等。我想起了动物园。
动物园里的动物都活着,都在铁笼子里,可是,它们吃什么?这样下去它们不是很快就饿死了吗?
我想应该去动物园看一看。
我要养活几个动物,交几个动物朋友,我要和它们在一起交流,经常交流……
走着走着,我突然停下了脚步——我看见前面街道拐角出现了一个人影!
这座空城里出现了一个人影!
我差点惊叫出来。
那个人没有走开,而是站在了那里,好像就等着我一样。
我瞪大眼,慢腾腾地走过去。
我盼望出现人,可是真的有人出现我眼前的时候,我又感到彻骨的恐惧。
我朝前走了31步,头发一下就竖了起来——是她。
她就那样直撅撅地站着,双眼逼视着我。
完了。
我完了。
我终于站在了她的面前。
她换上了一身我从没有见过的衣服——黑色的长裙子,黑色的紧身短衫,胸前挂一串银白色的项链,金属的。这陌生的服饰更加深了我对她的陌生感。
“你是不是想甩下我?”她冷冷地问。
“我……”
“你总不可能找不到你自己的家吧?”
我很快镇定下来,说:“——我就是想离开你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芒圜,我一直很自卑,因为我不能给你一个女人应该得到的快乐……每天夜里躺在你身边,我都觉得对不住你。我还不如消失了。”
我在编造谎言。
目前,我还不想立即捅破那层窗纸。我还想多活些日子。
“不,你是害怕我。”她冷静地说。
我大惊。她要摊牌了!
“不是……”
“要不然,你不会做不成。”
“你在找我?”
“我一直在找你。”
“你为什么没想到我离开了这座城市,到更远的地方去了?”
她叹了口气,说:“小时候,我就牢牢记着一句话——假如你和大人走散了,一定不要走开,就在走散的地方等……假如你不回来,我会在这个城市等你一辈子。”
我看着她的双眼,心中竟涌上一丝感动来。
我伸手搂住她的肩,说:“走,我们去动物园。”


……我们刚刚进入动物园,就听见各种野兽的吼叫声,此起彼伏,它们一定是快饿死了。
我和芒圜背了一袋子熟肉,走进参观馆。
很多动物已经饿死了,很凄惨,空气里充斥着难闻的气味。
一只非洲虎趴在铁笼子里,已经饿得没有一点精神。
它见了我们,突然吼叫一声,跳了起来。那是一只孟加拉虎,高大凶悍。它一定是饿疯了!
我吓得朝后跳了一大步。
芒圜像木头一样静静看着它。
我很快发现它不是想扑向我们,而是由于惊恐朝后步步后退。
这只长期生活在山林、灌木和野草中的大型猫科动物,这只居无定所、独来独往、占山为王的动物,这只经常吞吃野猪、鹿、人的动物等,看见了美丽的芒圜竟然吓得瑟瑟抖动,终于从铁笼子后的洞口逃出去了!
它看见的芒圜是什么样子?
我愣在了那里。
芒圜转过头来,笑了一下,淡淡地说:“这只老虎真没福气。算了,我们喂别的动物。”
我察觉出,她说话只是一种掩护,实际上她是在观察我的神态。
我急忙装出一点都不敏感的样子,说:“好吧。”
转了一圈,我们朝一个山坡走过去。
芒圜说她想逗孔雀玩。她说她从小就喜欢孔雀。
那个山坡上果然有很多绿孔雀,它们美丽的羽毛把山坡点缀得五彩缤纷。
“我去厕所,你在这儿等我。”我说。
“你去吧。记点路。”
“没事。”
我疾步走开了。
离开她,我不再强迫自己的表情,开始皱着眉头回想,回想刚才在非洲虎铁笼子前的那一幕……
我越想越迷茫。
从厕所回来的时候,经过一个凉亭,我看见地上扔着一张人像。
那是从电脑上打印出来的人像。
我闲闲地看了一眼,觉得那上面的人竟然有点熟悉,好像是芒圜。我急忙走过去,蹲下,把它捡起来,擦了擦尘土,仔细看,正是芒圜!
这张图是经过电脑合成的,她的头像和浩淼的夜空叠印在一起。
多奇怪啊!
她是南方人,据说她从没有来过西京市,她也没有亲戚在西京,那么她的照片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?
我拿着它,回到芒圜身边。
芒圜身边没有孔雀,她坐在光秃秃的山坡上,等我回来。
“孔雀呢?”
“都跑到林子那边去了。我们带一些豌豆就好了,它们好像不爱吃肉。”
“哎,你看这是什么?”我把手中的图递给她。
她接过去,惊奇地问:“你在哪儿拿到的?”
“你说,是不是你?”
“是我啊。但是我不记得曾经照
发表于2006-02-06
过这样一张照片……”她还在端详。
“我是在那边的凉亭里捡到的!”
她看了看我的眼睛,似乎在判断我是不是开玩笑:“这怎么可能呢!”
我转头看远处。
那些绿孔雀从林子里露出头来,在觅食。
她在一旁小声问:“你说,这是怎么回事呢?”
“其实没什么……”我把头转回来,很不真诚地说。
她继续观察我的神色:“难道你不觉得奇怪?”
“也许,你曾经跟同学一起出去玩,她为你拍了照,却没有把照片给你,你当然就没有印象。后来那个同学又把这张照片制作成电子图像,寄给了一个网友,再后来就流传到了西京……”
我为了不让她察觉出我已经开始怀疑她,我为了不让她气急败坏地暴露出本来面目,我为了维护目前这种骗局,我跟她一起撒谎。
我都觉得自己的说法牵强得无法令人相信。
“把它撕了吧。”她突然说。
“撕了吧。”我也说。
然后,她一边看着我的眼睛一边把那张纸撕了,撒向了空中。芒圜变成了无数的碎纸片,随风飞向四面八方。
发表于2006-02-06
她唱的是越剧《红楼梦》。
她一个人唱林黛玉和贾宝玉两个人的唱词:


天上掉下个林妹妹,
似一朵轻云刚出岫。
只道他腹内草莽人轻浮,
却原来骨格清奇非俗流。
娴静犹如花照水,
行动好比风扶柳。
眉梢眼角藏秀气,
声音笑貌露温柔。
眼前分明外来客,
心底却似旧时友…… 


我愣愣地看着她。这是我第一次听她唱越剧。
我的恐惧中,又莫名其妙有点心酸。
待她唱完,我为她鼓起掌来,掌声在空荡荡的剧院里很单调。
她看见了我,笑了笑,走下台来。
我走上前,说:“小姐,你表演的真好,你赢得了所有观众的掌声。”
“谢谢。”
“我是一个作家,我可以采访你吗?”
“当然可以。”
我在椅子上坐下来,说:“如果你不介意,我们就在这聊吧。”
她吹了吹椅子上的灰,坐下来,说:“好的。”
采访大约进行了十分钟。
结束后,她一边脱掉戏装一边说:“过些日子,我们有了电,有了音乐,如果你喜欢,我天天给你唱。”
“我每天给你写一篇采访文章。”
“到老了,那就是一本我的自传。”
“我们都有工作了!”
“不过我的观众只有一个。”
“我的读者也只有一个。”
我和她都笑起来。
“下班了,我们回家吧。”
“回家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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